第二晚修水库时,就见到了这位柳树村从前争相学习的榜样。
到底是农家子弟出生,这么多年处尊养优,业务也没见生疏,干起活来依旧生龙活虎。
百十来斤的担子挑在身上,健步如飞,还嘿悠嘿悠地打着号子。
说实话,对这优等生,柳毅的感情有些复杂。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人跟人的差别咋就这么大呢?看看人家,同样是农家子,大学毕业就端上了铁饭碗。
他呢,苦哈哈地好不容易挤上了独木桥。但是一毕业就失业,最后沦落到社会的最底层,怎是一个心酸了得啊。
最最让柳毅抹不直的是,人家一副国字脸,大高个子,通身的儒雅气息,看着就倍儿让人信服。
对比自己的五短身材,黑黝黝的面庞,真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啊。
怪不得人家能脱颖而出,泡上了城里姑娘。他年纪三十,却依旧孑然一身,估计这种光棍的状态,还得继续维持下去。
按捺住内心的五味杂陈,认命地挑起担子,挑石子去了。
蓄水池周围烧着火堆,有人专门在边上来回看着,火快熄灭时,就瞅准时机往里面添柴火。
柳志感觉到有视线黏在自己身上,顺势瞅过去,原来是村东头的小柳子。
快步走过去,热情地拍着柳毅的肩膀:“臭小子,看见哥也不晓得打声招呼?”
“正准备过去呢。”柳毅不捉痕迹地抻抻,被拍得生疼的肩膀:“啥时候回来的?”
“昨儿夜里到的,还去看过兰奶奶。就是不凑巧、没遇上你人。兰奶奶说你买羊去了。”说完,一脸探究地看着这位堂弟。
说实话,一向属于路人甲乙丙丁,没什么存在感的远房堂弟,这一次,却让他刮目相看。
听父亲说,这小子回来已经将近半个月了。
算算时间,也就是刚刚高温的时候,这个时机把握得不可谓不巧啊。
从那之后,形势急转之下,一天比一天恶化,人白天根本不能在室外活动。
城里基本十室七空,还坚守阵地的,要不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要不就是天南海北,路途太远,实在没办法离开的。
但凡老家在农村,或者有亲朋好友,拐弯抹角能扯得上关系的,都背着行囊,一家老小投奔去了。
再寄人篱下,总比在城里受折磨好。
那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他这样的,还算运气好,几人结伴,没遇上什么危险,平平安安地到家了。
但是,像他这样福运高照的,又能有几人呢?
柳志深深地吐了口气,眼神复杂地仔细端倪着眼前一脸老实相的堂弟,恨不得能瞅出朵花来。
要说,赶上好时候回老家,属于瞎猫碰上老鼠屎。那后来,力排众议,铲麦子的举动,就远不是运气和侥幸能解释得了的了。
只能说,从侧面反映了这位堂弟,在非常时机所具备的非常决断。
一般人,哼哼,换他也不一定能做到啊。
不得不说,人都是犯贱的动物。
不拿鞭子在后面抽,时时鞭策,有几人会主动往前冲的?其中,侥幸和得过且过就占了大部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深刻含义,他现在是深有体会,小堂弟别看貌不惊人言不压众的,但确实藏得够深的啊。
想想,柳志都觉得替对方可惜不已,要还是太平盛世,少不得帮衬着拉一把。有贵人相助,出人头地,鱼跃农门,也不是多虚无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