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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寒露拆开盒子,就像子佩预料中的那样呆滞了一小会儿,或者说就像子佩预料中的那样被高级礼物震撼到了。他把盒子拿在手里,换了好几个角度,立起来看一看,又斜过来看一看,却始终没有把盒子里的手表拿出来。最后他有点讪讪的,提出一句疑问外加意见:“这也有点太好了吧?我不能收。”

接下来就到了该子佩表演的时候了,他说就是个手表,值不了几个钱,而且自己这些年也算是小有所成,这样一个小礼物还是送得起的。而且这东西买了就是为了送人的,寒露不要,也不知道再送给谁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谦虚又骄傲:“值不了几个钱”和“小有所成”都是谦虚的假话,假如寒露对奢侈品有一点认识,就会知道这个小礼物是多么有价值,大概相当于他半年的生活费,同时也绝对不会收这个“小礼物”。然而寒露并不了解这些,只从子佩的话里大概得出了一个结论:人家十分有钱,并不在意这一点,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收下。

“谢谢了。”寒露没再推辞,这种时候继续推辞只会显得他十分不识抬举。可平白无故收下人家这样一份大礼也让寒露有点不自在起来,似乎一下子低了人一等。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也许子佩只是想示个好,看他的行为也的确是想要示好——又是请吃饭,又是送东西,是寒露自己没见过世面,又太敏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于是寒露又紧接着生了一点愧疚出来,为刚刚自己的狭隘,还有一开始对冯子佩避之不及又十分瞧不上的那个态度。子佩对他实在不错,甚至可以说很好,好到他再想想自己最初的行为简直都要无地自容了。

这点愧疚推动着寒露更加主动了一点,继续在他不擅长的领域里挣扎。他想主动开启个话题,和子佩好好聊聊天,然而因为先天不足,思来想去只想出来了最虚伪的一句客套话:“你在日本这么久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子佩对这个话题不想多谈,他依然把这当成是寒露缓解尴尬的寒暄,“反正你也能猜出来吧。”他半是自嘲半是坦荡地又加了一句。他无心掩饰,更不屑于掩饰,甚至还为这黑社会的身份有些沾沾自喜。

然而寒露只听出来自嘲,心里愧疚更甚,甚至还罕见地厌恶了一下自己随意瞧不起人的坏毛病——一般他都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除此之外,他更想知道的是,子佩是如何走上这样一条他眼中的不归路的。还有子佩的姐姐与母亲又怎么样了?他听说子衿上了东大,还听说子佩已经不和她们来往了,是真是假?

寒露虽然不善交际,却也不是没眼色,子佩明显不想多说,他也不好追着问,一时之间又是一片沉默。子佩似乎也觉得自己刚刚说话有些冷冰冰的,太不近人情,况且他们还有十几道菜的时间,总不能这样一直沉默下去。

“过得还可以,不管怎么说最后也算是挣到钱了。”他说到这里暧昧一笑,终于切入正题了。从吃饭、送礼物,到现在,子佩做的一系列铺垫终于要收尾了,他总算是可以炫耀一番,却又不显得过于刻意。过于刻意只能让人厌烦外加瞧不起,子佩向来爱炫耀,起初还只是最低级的,花钱请客,夸夸其谈,等受了不少轻视和挫折之后终于摸索出一点道理:现在的人都讲究装,哪怕是摆阔,也要摆得漫不经心。

接下来就等着寒露咬钩了。

寒露也的确咬了钩,一点没察觉到里面藏着子佩精心的铺垫:“是吗?那挺好的。”他先是这样说,忍耐了一会儿,实在是敌不过好奇心才继续道,“能具体点吗?”

寒露的话问得很私密,却也很含糊。子佩既可以具体到如何挣了钱,也可以具体到怎么算“还可以”。

于是子佩也毫不推辞,以一种不太具体,但足够唬人的姿态给寒露大致讲了讲自己从十二岁来日本到现在十多年过去后的经历。他部分地夸大了自己的成就,又刻意忽略了中间不太讨人喜欢的部分,比如他高中就辍学了。不过说来说去也就只是酒桌上的话,听个乐和,说的人高兴,听的人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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