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路过一个高高围墙的深门大院,门虽开着但门口有两个军士持枪而立。莲花看到门楼上写着“大明大宁卫”字样,马三宝在旁解释道:“那个就是都指挥使衙门,王爷今天在里面办公,要不要进去看看?”
莲花尚未来得及回答,朱权已经连声反对:“不去不去!衙门有什么好看的,不是练兵就是写公文。走走走!”说着已拖着莲花走得老远。
马三宝匆匆地和莲花说:“那我让景弘和王爷知会一声。”说着奔进了大门。
宁王拉着莲花在街上,继续东看西看,问莲花道:“这家茶馆不错,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莲花正待答言,身后忽然脚步声杂沓。二人驻足回头,却见燕王和马三宝一起大步奔了过来。
莲花心中欢喜,笑盈盈地看向燕王。
燕王自从兀良哈秃城得胜回来,又带大军匆匆从彻彻儿山赶回大宁,军务繁忙,除了赶路二人见面机会极少。在宁王府也难得碰到,莲花做的饭菜常常都凉了才吃下。二人到现在都还没怎么好好说过话,朱棣看到莲花的笑容,心中不觉歉疚。
“四哥!你来了太好了,和我们一起转转吧!”朱权很高兴。
宁王十五岁来到大宁,这四年间在这偏僻地方就常见这么一个亲人,兄弟两感情非常好,朱权总是叫“四哥”,透着亲热,透着依赖。
朱棣满脸歉然:“我和陆总兵还有点事,十七弟,你陪莲花好好逛逛,代我尽地主之谊。”看看二人脸上的失望之色,又说道:“我回头忙完了就去找你们。”
“好吧,那我们先去。”宁王答应着,拉了莲花继续走,马三宝紧随其后。
三人走了几步回头看看,朱棣尚立在路中目送着他们。莲花笑着挥挥手,做个口型无声地说了句:“放心”,笑眯眯地回转了身。无端觉得脚步轻松了许多。
“这里有寺院吗?”莲花问宁王。
“有是有,不大,出城不远的山上有个小庙,叫什么广济寺。”朱权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莲花:“不过,宜宁大公主,你这么个人物为什么信佛教呢?你看你,翩翩有出尘之姿,藻藻若太华之神英,正是我太清道教中的仙风道骨啊! 广济寺不远就是太清观,我们去太清观吧!”
莲花好奇:“太清观?这里怎么会有道观?”
“有啊!这个是我让建的。历史嘛,当然不够悠久,这才第二年。宏伟雄大嘛,当然也还谈不上,我银子不多。不过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有我臞仙在,这个太清观还是蛮灵的!”朱权絮絮叨叨。
莲花被他感染,笑问:“请教臞仙,有何神通?”
“太清授余以蓬莱玉玺太阳金符,可以匡天道,振玄风,握灵枢而阐宣化也。” 朱权煞有介事。看了看莲花,又附耳悄悄道:“你别告诉他们哈,蓬莱玉玺和太阳金符都是我让三宝在北平给我弄的。”
“哈!”莲花忍不住笑出声。这大孩子憋在这边陲僻壤,没东西玩儿,脑子要坏了。看到朱权认真的样子,忙微笑答道:“好,我回头见到了不说。”
“公主,我们就走着去吗?天热,”马三宝忍着笑:“广济寺,”侧头看看朱权又连忙改口道:“太清观可不近。”
莲花询问地看着宁王,朱权道:“我们这样先走着,你找个军士,让府里把我们的马送过来。就一条路,不会走岔,在哪儿碰到就哪儿改骑马。”
莲花点头赞同,马三宝又匆匆安排了,三个人往城外走去。
朱权接着劝说莲花:“你看,信我道教的话,小则可以破昏瞑涤俗陋,大则可以驻心灵域探至道,默契太玄尝赜至真。正是你我此类人该探究的,你那拜菩萨叩头的事,不如改一改。”
莲花听听有些不对,敛容问道:“宁王认为信佛就是拜菩萨叩头吗?”
朱权看看她:“我知道不是拜菩萨叩头那么简单,你们说什么‘万法缘起’‘法无自性’‘万法无常’‘因果报应’‘六道轮回’。但是道可道非常道,绝学无忧,我不信这些。我看到庙里那么多人叩头烧香就觉得愚昧。”
说着又上下打量莲花:“想到你这么个人儿也在里面,就简直是痛恨。”
莲花张张嘴想说话,这么大的题目一时却从何辩起?半晌笑了笑:“百姓众生为祈福避祸,去叩头烧香是个安慰,又哪里惹着你了?因果的说法并不是只有佛家一说,周易里早有‘积善人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和佛家一样都是劝人行善积德。你一个王爷,百姓安居乐业诸恶不兴,高兴才对啊。”
朱权嘟囔:“我一个小小宁王,守在大宁府这么个偏僻地方,这辈子估计都回不了江南,我管那么多百姓众生干什么?”说着两眼望天,一向活泼的脸上竟满是惆怅之色。
莲花好奇:“真的永远不给回去吗?你不想爹娘吗?”
“得奉诏才能回去,回去也呆不了多久。父皇也就算了,母亲当然想的。”朱权说得闷闷不乐。
莲花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正在踌躇,朱权已经笑起来:“侄媳!你到了京师帮我提醒着他们!诏我回去,好不好?”
莲花看到他稚气犹存的面孔上强带着的酸涩笑容,不由柔声说道:“好,有机会我一定提醒。”二人相视一笑,马三宝在后也是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