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怛笑道,“夏至未央,雅鲁藏布江暗潮初涌,正是一年的好时候,弟子特邀两位师兄前来膜拜瞻仰。”
仁波切的嘴角不为人察觉的扬了扬,却是没有显出表情。
“哦,观潮!”生根闻言也笑,“即是暗流,水面风平浪静,不见惊涛,江水随疾,滚滚不休,但仍不免要受那水道束缚大势东流,所谓暗流,恐怕要让小师傅失望了。”
“大势东流,一江之景却总在一处,彼岸、青石、繁花亦在一处,不然东流之水便皆可称为雅鲁藏布,岂不是辜负了千里迢迢之途。况唐古拉口大河极多,每年雨季,水势渐大,往往喧宾夺主,逼得雅鲁藏布改道也是一项奇景。”
生根仁波切面色不动,“小师傅着相了,唐古拉水猛,但毕竟是一江之水,却不同于外河,总归是要有个主次。小师傅自冈仁波齐神山而来,我听闻刚仁波切有雪山之梅,不知小师傅知否?”
“雪山之梅三百载一抽丝,三百载一呈叶,三百载一吐蕊,千年才得一放。”韩澈轻道。
“而今可曾吐蕊?”生根道。“花开两朵,仁波切似是见过?”
“小师傅说笑了,寒梅尚弱,孤枝亦难都雪,小师傅既然有心观潮,何不为其寻一处佳穴,又何苦空受人妒,少不得累人累己,隔岸观江,孰为不智。”
“哼。”
轻哼一声,妲怛和生根却都是一滞,展眼望去,说话的竟是一旁的韩澈,“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梅即为梅,生即为迎风斗雪,移至温室岂不是笑话?!”
生根呵呵笑了两声,“小施主所言不差,只是纵是如此,孤枝悬崖,迎风斗雪,总不免碾作成泥,甚为可惜。”
“哈,”韩澈冷笑,“大师亦是着相了,佛语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佛国在一砂中,花是天下,雪是天下,土,亦是天下,又何必执着,三千世界总成于一抷,也自可归于一炉,总无分别,碾作成泥又何妨,空即是色,色也便是空。”
生根面色不改,依旧安详,只是笑容已渐渐的僵了,看向韩澈的眼神蓦地闪了一闪。
“小施主高论,既如此,贫僧废言了。”他轻摇头道,“各位小师傅、小施主车马劳顿,早些歇息,寺中自可随意游玩,不必拘束。”说着已叫身边弟子准备房舍,安排膳食,此中细处不提。
四人拜过出来。韩澈、妲怛自是心中通明,只是不言。司晓宇略有所悟,微微冷笑。只可怜那其缘小和尚,云山雾绕,压根儿就不知道众人说了些什么,众人自然也不去理他。
待得众人去后不久,这才从殿后转过一人,着月白袈裟,握持手杖,正是帕木法师。
“法师可是听清了?”生根问到。
帕木法师脸色铁青,指尖已扣得泛白,他直截了当道,“大师可是想要袖手旁观。”
生根并不答他,苦笑问道,“那两人也看得清楚?”
帕木道,“那两名少年身无半点佛道气息,但法力引而不古怪异常,料想已近大声闻层次,该是巫人无异了。”
“那大师可曾想过妲怛仁波切为何千里迢迢来到此地?”生根问到。
帕木的眉头皱了起来,疑惑的望着生根。
“其一,九黎遗物出世非是秘闻,但六件九黎遗物内情,却少有人知,哪怕是手握此物之人,恐怕亦是如此,此事事关重大,妲怛便不得不来,探一探我门的口风,警示我不宜将此事外流。”生根道。
“其二,如今天下几成乱世,巫裔无非只是个由头,无关痛痒,其出世与否佛魔皆要有这一会,却又不得不提防有人暗处做大,昆仑、蓬莱一日不动,少不得就要一心多用,更是有那崆峒已经隐伏了两百余年不见动静,谁都不知道酝酿着什么动作,这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他思索片刻,这才道,“妲怛急欲表明立场,便是看明了合则两利,便是隔岸观潮,不逆流而上,亦不会随波逐流。”
“还有其三,”生根道,“便是为了大师你。”
“我?”帕木的眉头几乎皱成了铁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