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林说到这里,暗道:“不仅是苟林,侯卫东其实也被边缘化了,只是这家伙能力出众,虽然远在青林山上,却是混得风生水起,在镇里有了名声。”
侯卫东心里很不是味道,暗道:“我被配到上青林乡,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边缘化?”想到了这一点,他如鲠在喉,心情沉重了起来。
伤感就如一场春雨,来时不知不觉,去时则慢条斯理。侯卫东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气:“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说了五遍以上,忧郁却始终盘在心里的某个角落。
吃过饭,侯卫东将粟明等人送到了山口。在下山之际,粟明拍了拍欧阳林的肩膀,打了一个酒嗝,道:“欧阳林工作不错,但是和侯卫东相比,还缺乏点闯劲,你要向侯卫东学习。”
欧阳林原来是笑眯眯的,见粟明说得严肃,慢慢地就不自在了,道:“我以后多向侯卫东学习。”
过了元旦,时间到了1994年,上青林一切依然照旧。森林茂密如初,山路依然难走,太阳亦照常升起。
侯卫东睁开眼睛,暗灰的房顶在头脑中盘旋了一阵,才最终停了下来。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他揉着欲裂的脑袋,摇摇晃晃起了床,他甚至自己也能闻到满屋子酒味。
“他妈的秦大江,一定要找机会报仇。”
侯卫东过完了元旦,刚回到了上青林,就被秦大江看见了,秦大江如老鹰捉小鸡一般将侯卫东抓住,嚷道:“侯疯子回来了,中午整一桌。”
安排了伙食以后,秦大江就拉着侯卫东来到公路施工现场。
“水沟窄了,一定要加宽加深,公路没有涵洞,必须要在几处山沟里做涵洞,刘维来过没有?他应该能现这些问题。”侯卫东在修路初期,天天看图纸,早已将公路的立体图印在了脑中,而且刘维工程师数次交代,对于山上的泥结石路面,水沟和涵洞必须要完整。走了一圈,他立刻看出了问题。
秦大江如跟班一样走在侯卫东后面,不停地解释,道:“刘维工程师来过一次,他说必须要做十几个涵洞。做涵洞费时费力费钱,江上山他们几个反对。”
“秦老大,这条路以后要过重型车,基础设施必须扎实,否则后患无穷。”这些都是刘维多次强调的观点,侯卫东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了。见村里没有按照图纸来施工,他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
俗话说,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秦大江属于那种好恶分明的人,看不顺眼之人,即使是领导他也敢放大炮。他独独对比他还要“疯”的侯卫东另眼相看,虚心接受了意见。
看过公路,支书秦大江、村委会主任江上山、文书陈达川、民兵连长兼团支部书记杨柄刚、妇女主任朱姚芬以及驻村干部李勇就在基金会的馆子里办了一桌,顺便把隔壁的白春城也喊到了一起。
村里面热情,让侯卫东也有些感动。心里一感动,行动就豪放起来,一杯接一杯,也不知喝了多少。最后与秦大江碰了一个大杯,侯卫东大醉着被抬回了寝室。
早上一身酒气地出了门,在走廊上遇到高乡长,高乡长指着侯卫东道:“侯老弟,你呀你,又被秦大炮喝醉了,下回别这样干了。”
侯卫东头痛欲炸,道:“再也不喝酒了,我誓。”
高长江笑道:“这种誓,我年轻的时候至少过一百次,没有用,该喝还得喝,只是要控制量。一个人总是喝醉是愚蠢,不值得交往。一个人总是不喝醉是虚伪,也不值得交往,这是老高几十年对喝酒的经验体会。”
又问:“这次青干班学完了,有什么安排没有?”
“还能怎么样?回来继续修路,没有听说其他安排。”
高长江给他支招:“你从青干班回来,又刚刚过了元旦,一定要到镇里面去一趟,给赵书记、秦镇长汇报一下学习心得。你要主动,不要等着领导来了解你,要主动接触领导,理论联系实际,密切联系领导,才能不断进步。我在这方面有教训,如果当年有人指点我,我说不定还在县里哪个衙门坐着。”
打扫完办公室,侯卫东暗道:“赵永胜和秦飞跃矛盾日深,我一介白丁,最好是躲得远远的。”转念又想:“长期远离领导确实不是办法,这一方面要向任林渡学习,不能长袖善舞,也要学着短袖而舞,舞了总比不舞好。”
“杨姐,你好,我是工作组侯卫东。”侯卫东先给党政办打了电话。
青林镇党政办杨凤正在剥瓜子,接到电话,开玩笑道:“侯大学,听说你的新绰号叫侯疯子,这个名字好难听。”
侯卫东就在电话里笑道:“杨姐,我带了几包吴海瓜子,改天给你送过来。”趁着杨凤高兴,他又道:“镇里的头头在不在办公室?”
杨凤吐了瓜子壳,道:“秦镇长去县里开农网改造的工作会了,赵书记在办公室。”
侯卫东心里就有数了,他在党校设计了一份“上青林公路建设进度表”。他找到高长江签了字,誊写了七份,然后提着在益杨县城买来的吴海瓜子,奔向青林政府。
到了青林政府,侯卫东先到了党政办公室,抽空将吴海瓜子送给杨凤。杨凤接过吴海瓜子,圆脸笑得格外灿烂。
“这是公路进度表,我交一份到党政办公室。”
杨凤接过表格,见上面列着公路进度、人员安排、资金情况、困难问题等几个大项,下面还有一些小项,非常清楚,忍不住夸道:“不愧是大学生,这表格做得真漂亮。”